大三的第一个学期过去了一半。

薛蒙上了一早上的专业课，背着书包提着盒饭回到宿舍。到宿舍时，墨燃正在吹头发，地上掉着稀稀疏疏的水迹，显然是刚洗过澡洗过头。

墨燃见薛蒙回来了，摸了摸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关了吹风机，随口说道：“我下午有一节文学院的选修课，你应该没课了吧。”

天知道他下午上课之前为什么要中午特地洗澡洗头——还给自己吹了个发型。

薛蒙把包放在椅子上，把电脑和课本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又留出一块空地放盒饭，一边打开盒饭包装一边应墨燃的话说：“对啊。”

薛蒙和墨燃除了专业课以外，也就碰巧共同修了一门姜曦的选修课。

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太阳，薛蒙又道：“这么好的天气，适合出去玩。”

虽然H大在南方，十一月的城市也逐渐迎来了一轮降温，前几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还下了些连绵的雨，今天是近几日以来难得的晴天。

“是啊，不过上楚老师的课比出去玩有意思。”墨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薛蒙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为了选这门课，怎么至于沦落到没其他课可修，以至于要和我一起上姜曦的课的地步。”

“姜曦也挺好的，我看你也挺喜欢他。”墨燃半是调侃。

“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讨厌死了。”薛蒙刚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咀嚼了几下听到墨燃如是说道，一口吞下去，迅速反驳道。刚说完，他又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缓过来。

“行行行，”墨燃也不继续激他，拉上书包就打算出门了，“走了。”

“砰”的一声，宿舍安静下来。

H大的本科生宿舍都是四人间，上床下桌。薛蒙和墨燃所在的这栋宿舍楼是刚翻新的，南方学校必备的空调独浴独卫一应俱全，环境算是不错。他们的另外两个室友来自不同专业不同年级，和他们交集不多，除了晚上睡觉人几乎都在外边。久而久之，薛蒙觉得这宿舍里似乎一直就只有他和墨燃两个人住。

薛蒙吃完饭，在空无一人的宿舍的椅子上坐了半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收拾了桌子，爬上床补觉——早八人即使磕了两瓶咖啡还是回不了血。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鲤鱼打挺儿似的蹦起来，他揉了揉因睡过了而隐隐作痛的脑袋，然后慢吞吞地爬下床。

虽然睡过了头，薛蒙还是没打消出门的念头。正好手机传来提示音，他瞥了眼屏幕上的信息，没做他想，只觉得有朋友能一起出去玩挺不错，便回了个“好”。

他一边随意在手机上刷着一下午没看就积攒了不少的未读信息，一边进了地铁站。打开几小时之前的群消息，一条艾特全员的提醒相当显眼——是姜曦在他的课程群里面布置了期末考核方式，那对于选修课而言并不轻松。薛蒙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姜曦这人也太讨厌了。

好巧不巧，他正等着安检，抬头，发现前面的人就是姜曦——不过按理来说姜曦这种固执的有钱人是不会出现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的——他曾听人模糊地八卦过姜曦的事情。

薛蒙揉了揉眼睛，再三思索，确信这人就是姜曦——也不知道姜曦有没有听见自己骂他。

姜曦似乎不熟悉也不习惯安检流程，和工作人员僵持许久，然后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薛蒙。

薛蒙倒是很快就过了安检。他见姜曦还没走远，便快步走上去叫住姜曦。

“喂——”

姜曦用余光瞟了一眼来人，这位来人已经与他并排走到一起。他抿了抿唇，也不说话。

走了一段，姜曦放慢了脚步，问：“你去哪？”

薛蒙报出个地名，是H大所在的这座城市的繁华商圈所在地，接着顺口说道，要去找朋友玩，一起吃饭之类的。

“那正好，我也去这附近。”姜曦说。

“哦，”薛蒙应了一声，不知不觉就走到慢下来的姜曦的前面，他又问姜曦，“不过你不是不用公共交通吗？”

姜曦不回他的话，只是跟在他后面走，中途进站买票都是薛蒙替他操作。就这么到了候车的地方，薛蒙才意识到姜曦就是拿他当地铁指南用，语气顿时不好了：“你真是从没坐过地铁？”

“嗯。”姜曦理所应当地短短应了一声。

薛蒙气得更厉害，哼了一声，小声骂道，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姜曦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没等薛蒙回应，已经先行走到靠近的地铁门口，顺着人流走进地铁车厢。

换乘站的晚高峰，相当拥挤。

薛蒙比姜曦矮了半个头，留了点长发，刚好能扎一个松散的小辫子。姜曦靠在门侧，薛蒙扶着姜曦手臂侧边的栏杆，二人和地铁上的人群一起沉默着，车厢里只有偶尔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和东西碰撞、乘客动作时窸窸窣窣的杂音。

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薛蒙和姜曦面对面挤在一起，靠得很近。姜曦很不习惯这样拥挤的车厢，但看在他靠在角落里，而挤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薛蒙而没有什么陌生人，倒也勉强能忍受。

姜曦今天穿了件深色连帽卫衣，身上没什么多余的图案，白色的高领打底半遮着脖子，下装是深色牛仔裤和运动鞋，除了手上拿着的手机以外也没带别的东西。他看起来很年轻，和薛蒙走在一起就像薛蒙的同学似的。

薛蒙低着头，也不像车厢里大多数人那样拿着手机盯着屏幕，而是就这样的姿势胡思乱想。

姜曦是哪年生的来着，教务系统上没写，隐约听其他人讨论过，似乎也就三十出头吧？他这时候出门是要和朋友见面吗？什么朋友？

“你等会儿要去做什么？”薛蒙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

“和人吃饭。”

“什么人？”

姜曦还没说话，车厢就因为到站而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人纷纷往门口两侧挤出来，车门外的人一边等待车内的人先出去一遍往里张望着。

而薛蒙被身后拥挤的人一碰，倏地撞在姜曦身上。

薛蒙愣了愣，才发现姜曦身上有好闻的茶香，其实刚才他就隐约有感觉到姜曦身上的味道，只是这么一撞才意识到。于是他忍不住朝着姜曦的脖子嗅了嗅，揣度着姜曦用的是什么香水好好闻，这人原来还平时还会用香水。

“……你在干什么？”姜曦黑着脸问。

“……呃，”回过神来的薛蒙脸一红，胡乱搪塞道，“有人放屁。”

“……”姜曦在公共场合不好发作，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离我远点。”姜曦冷言道。

“我也想。”薛蒙看看左右拥挤的人群示意道，仍旧不为所动。

“……”

-

tbc